全球化下的口罩危機

　　昨天紐約時報出了一篇文章《全世界最富有的國家為何沒有足夠的口罩？》反思在危機面前，為什么的傳染病防控體系如此脆弱，反應如此遲緩。這個事情，我最近研究過，比較認同作者的觀點，從中也能看到這次疫情過后的全球化可能的走向。

　　輕如鴻毛的口罩還是全球化的縮影。在新冠疫情爆發以前，中國生產世界一半的口罩，每天約2000萬個。除此之外，口罩的許多原材料也主要產自中國，例如將口罩掛在耳上的橡膠帶。

　　歐美口罩供應鏈外移多年，高度依賴進口。如今全球面臨疫情，口罩缺口要如何填上，成了一個棘手問題。Texas一家口罩廠的高管Mike Bowen對美國全國公共電臺（NPR）說，在沒有疫病的“和平時期”，人們對口罩的需求量很低。而到了如今的“戰爭時期”，需求猶如無底洞，美國口罩生產商即便已全速運轉，依然無法負荷所有新增訂單。

　　口罩廠家若要擴大生產量，需經過多個月的籌備。對于中小型工廠來說，擴大產能還是一個高風險的抉擇。

　　11年前，由于H1N1豬流感肆虐、口罩需求劇增，博溫所在的工廠增購了價值超過一百萬美元的新器械，新雇了150名工人，花了四個月時間籌備擴張。但正當一切準備就緒，疫情危機卻解除了，口罩需求應聲滑落，工廠因此蒙受巨大損失。

　　Bowen說，美國醫療產能外移的最后一根稻草，在15年前落下。當時，醫療用品行業巨頭Kimberly-Clark將工廠從美國遷至外國。一年之間，美國市場的口罩的本國制造份額從90%，滑落至5%。換言之，美國市面上的口罩，95%都從外國進口。

　　在和執政時期，博溫曾多次向美國政府寫信，警告如果爆發疫情、中國停止出口口罩，將會造成美國口罩的嚴重短缺。他的這一警告，在新冠疫情期間成了現實。

　　中國口罩的10倍增長之路

　　在中國疫情剛剛爆發的時候，即便是占了全球口罩生產50%的中國，也爆發了口罩危機，最開始的時候，中國幾乎買光了全球的口罩庫存。

　　但是光靠買是不能解決中國口罩需求的。各個地方政府紛紛補貼上口罩的生產線。這就是考驗一個制造業大國的時刻，短短兩個月內中國的口罩生產能力翻了10倍以上。中國現在一共有4萬7000家口罩生產相關企業，其中8950家是在1月25日疫情開始爆發后新增的。口罩業者估計，最近兩個月，有上百萬人涌入口罩行業，而中國每天的口罩生產量，“保守估計已達到了2億（片）”。雖然口罩生產并不復雜，但是把制造業產能短時間內X10，這不是企業，是傳統的制造業X10，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能力！

軍工企業轉產口罩

　　我也研究了一下，這些企業轉產擴容的歷程，也非常中國特色，跟山寨機一個路數。半開源的公版圖紙，獨立的部件供應商，地方補助，一哄而上的資本，瘋狂的人力投入，瘋狂的產能提升，瘋狂的價格戰。

　　因為口罩自動化生產流水線屬于非標流水線，三分制造，七分調試。有些有點實力的自動化流水線廠是自己設計改造的口罩自動化流水線。有些是找的公版。網上流傳著各種公版的圖紙，BOM，各種文檔教程？知識產權？哈哈，不存在的。

　　有這些就能生產口罩機了么？那太天真了。里面存在大量的坑，你掏錢或者你有本事才能繞過這些坑。所以很多企業在配件或者整機廠前面攔路打劫完整的口罩機，有的說，來不及裝配，把配件給我，我自己會。直接搶回去了。然后就是滿世界地找人調試口罩機。調試好一臺，就開始往外呼呼地吐口罩。原材料噴熔棉價格翻了10倍以上。即便如此，三月初只要口罩機開機運轉一個星期以上，就出本了，后面的都是賺的。反正口罩的產能就這么呼呼呼地漲起來了。足足漲了10倍！

　　印鈔機（這還是低端的手術口罩，不是N95的流水線)

　　看著很簡單，但是這很簡單么？其實也不簡單。很多國家沒有這個產業鏈是根本沒有這個能力的。紐約那邊有人考慮3D打印口罩？？我只能說，不切實際。

　　上有網友曬他們加工的這個口罩機配件，看著圖紙非常簡單，我大一的時候機械制圖課的知識就能搞定這張圖紙。

　　設計其實很簡單

　　批量生產，保證精度，這個需要有制造業的支撐

　　至少需要用車床，銑床，磨床，或者需要數字加工中心來做，還要熟練的技術工人。這些在中國非常容易找到。但是在很多國家，已經很難找到大量的機械加工設備了。你要自己生產配件，首先要從增加數字加工中心開始。但是很多大廠的加工能力根本沒有富裕，怎么去轉？

　　順便出個主意：給國內想出口口罩機的廠家一個建議，想辦法把生產線集裝箱化。一個集裝箱就是一條調試好的生產線。然后出口也好，儲備也好，兩相宜。

　　美國這邊口罩的擴能完全指望3M等大型企業，幸好3M在美國留了一些種子。3M已經盡全力在短短的時間內，把產能翻了一番，但是跟美國巨大的缺口比起來，還是杯水車薪。

　　全球化的走向

　　華盛頓突然意識到，中美競爭態勢下，美國的國家安全漏洞不僅出現在電信等敏感行業，與生產技術含量不高的口罩竟也息息相關。

　　疫情爆發以來，一方面中國的口罩產量增加了近10倍。超過3000多家制造業公司，包括(,)、海爾、OPPO、Vivo等從未涉足醫療的廠商，都開始生產口罩。另外根據海關數據，中國還從外國進口了5600萬個口罩。盡管中國從未明令禁止出口口罩及生產原材料，但實際上，自疫情爆發以來，中國生產的口罩幾乎都用于內銷。

　　中國政府下令居民外出時必須佩戴口罩，而專家建議，為保衛生，口罩要經常更新，導致需求激增。在華盛頓，白宮貿易顧問Peter Navarro指責中國將美國口罩公司3M在上海的工廠“國有化”，中國政府直接買下了該工廠生產的所有口罩。這么做的不僅僅是中國，也把美國在德國的3M給截胡了。

　　路透社報道

　　這使得3M全球的產量一大半淪為紙面的產量，無法為美國提供緊急的需求。美國的口罩缺口依然巨大，特別是醫護人員亟需的N95口罩。美國衛生部長Alex Azar表示，國家戰略儲備中有3000萬個N95口罩，但要確保美國醫護人員的充足供應，至少需要十倍以上的數量。

　　新冠疫情為美國敲響了警鐘，連帶觸動了中美關系的敏感神經。2018年，美國從中國進口了總值近130億美元的藥品與醫療用品。美國各地現在因為新冠疫情，硫酸羥氯喹也開始大范圍短缺。 經過這場疫情的考驗，全球化主義者可能會被清算。

　　結語

　　美國在疫情開始后，大范圍內開始了各種金融刺激，以前所未有的規模來刺激經濟。但是市場并不完全領情。昨天的采訪中，明確提到了這次危機和08年上次金融危機的最大區別是，上一次是金融系統內部的問題，這一次是疫情衍生出來的危機。

　　印鈔機開動以后，錢確實多了很多，理論上有了錢，就可以買東西。這是市場經濟的思路，是全球化的思路。

　　但是，問題是，貨在哪里？沒有制造業，哪來的貨？

　　美國當年是靠一天下水一條自由輪的制造業把德國打趴下的

　　前幾天紐約州長Cuomo說了很多非常實際的話，說我們有企業也有能力去擴大生產，但是你要給我財政補助啊。我才好雇人，好買生產設備啊。你要真正動用國防生產法啊。現在你不給企業補貼，企業貿貿然上了產能，然后疫情很快過去了，那是要賠死的啊。簡單來講，趕緊想辦法把“口罩機”，呼吸機廠開動起來。光大范圍印錢是沒啥卵用的。

　　這次疫情之后，全球化肯定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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